本是妖精变妇人,西湖岸上卖娇声。汝因不识遭他计,有难湖南见老憎。
许宣拜谢了法海禅师,同蒋和下了渡船,过了江,上岸归家。白娘子同青青都不见了,方才信是妖精。到晚来,叫蒋和相伴过夜,心中昏闷,一夜不睡。
次日早起,叫蒋和看着家里,却来到针子桥李克用家,把前项事情告诉了一遍。李克用道:“我生日之时,他登东,我撞将去,不期见了这妖怪,惊得我死去。我又不敢与你说这话。既然如此,你且搬来我这里住着,别作道理。”许宣作谢了李员外,依旧搬到他家。不觉住过两月有余。
忽一日,立在门前,只见地方总甲分侍排门人等,俱要香花灯烛,迎接朝廷恩赦。原来是宋高宗策立孝宗,降赦通行天下,只除人命大事,其余小事,尽行赦放回家。许宣遇赦,欢喜不胜,吟诗一首,诗云:
感谢吾皇降赦文,网开三面许更新。死时不作他邦鬼,生日还为旧土人。不幸逢妖愁更甚,何期遇宥罪除根?归家满把香焚起,拜谢乾坤再造恩。
许宣吟诗已毕,央李员外衙门上下打点,使用了钱,见了大尹,给引还乡。拜谢东邻四舍,李员外、妈妈、合家大小、二位主管,俱拜别了。央帮闲的蒋和买了些土物,带回杭州。
来到家中,见了姐夫姐姐,拜了四拜。李募事见了许宣,焦躁道:“你好生欺负人,我两遭写书叫你投托人,你在李员外家娶了老小,不值得寄封书来叫我知道,直恁的无仁无义!”许宣说:“我不曾娶妻小。”姐夫道:“见今两日前,有一个妇人,带着一个丫环,道是你的妻子。说你七月初七日去金山寺烧香,不见回来,哪里不寻到。直到如今,打听得你回杭州,同丫环先到这里,等你两日了。”叫人叫出那妇人和丫环,见了许宣。许宣看见,果是白娘子、青青。许宣见了,目睁口呆,吃了一惊,不在姐夫、姐姐面前说这话本,只得任他埋怨了一场。李募事叫许宣共白娘子去一间房内去安身。许宣见晚了,怕这白娘子,心中慌了,不敢向前,朝着白娘子跪在地下,道:“不知你是何神何鬼?可饶我的性命!”白娘子道:“小乙哥,是何道理?我和你许多时夫妻,又不曾亏负你,如何说这等没力气的话!”许宣道:“自从和你相识之后,带累我吃了两场官司。我到镇江府,你又来寻我。前日金山寺烧香,归得迟了,你和青青又直赶来,见了禅师,便跳下江里去了。我只道你死了,不想你又先到此。望乞可怜见,饶我则个!”白娘于圆睁怪眼道:“小乙官,我也只是为好,谁想到成怨本!我与你平生夫妇,共枕同衾许多恩爱。如今却信别人闲言语,叫我夫妻不睦。我如今实对你说,若听我言语,喜喜欢欢,万事皆休。若生外心,叫你满城皆为血水,人人手攀洪浪,脚踏浑波,皆死于非命。”惊得许宣战战兢兢,半晌无言可答,不敢走近前去。青青劝道:“官人,娘子爱你杭州人生得好,又喜你恩情深重。听我说,与娘子和睦了,休要疑虑。”许宣吃两个缠不过,叫道:“却是苦耶!”只见姐姐在天井里乘凉,听得叫苦,连忙来到房前,只道他两个儿厮闹,拖了许宣出来。白娘子关上房门自睡。许宣把前因后事,一一对姐姐告诉了一遍。却好姐夫乘凉归房,姐姐道:“他两口儿厮闹了,如今不知睡了也未,你且去张一张了来。”李募事走到房前看时,里头黑了,半亮不亮,将舌头舔破纸窗。不张万事皆休,一张时,见一条吊桶来大的蟒蛇,睡在床上,伸头在天窗内乘凉,鳞甲内放出白光来,照得房内如同白日。吃了一惊,回身便走。来到房中,不说其事。道:“睡了,不见则声。”许宣躲在姐姐房中,不敢出头,姐夫也不问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