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叶待在自己家里哪儿也不敢去。白天她就在门口晒太阳,只要一发现有人往山上爬,她就回屋里将门闩得死死的,那些曾在一起玩的伙伴敲破门喊破嗓子都得不到她的回应。她无法洗澡,总是在每天的下半夜,不会有人来窥探时烧一锅热水,就着灶里的火光,将衣服脱了,用毛巾蘸着水,绕开脓疮,一点一点地揩着身子,然后将内衣换下来用水猛搓,一直搓到上面不沾一点脓血为止。桃叶天天洗澡,天天换衣服,仍去不掉身上的腥臭。还是正月里,背阴沟涧里的残雪似乎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化去的事,滴水崖上的冰吊儿仍有几尺长,从那些地方吹过来的冷风,一沾皮肤就能直达骨子里。附近的过冬苍蝇却早早地醒来了,只要桃叶坐到太阳地里,它们就从墙缝土洞飞出来,绕着她旋来转去。是那种又笨又大的乌亮的黑苍蝇,身上长长的绒毛都能看见。一共有二十几只,先前更多些。桃叶趁它们趴在地上时,用脚踩死了不少,又用一根小棍在空中击落五只,剩下这些她不是对付不了,而是脓血将衣服和皮肉粘到一起,动作稍大一点,就会扯下几块烂皮,引起钻心疼痛。好几次,一想到连苍蝇都在欺负自己,桃叶就一个人对着山崖泪如雨下。
镇里的人继续来找她。桃叶因此有了对屈祥的第一种好感:屈祥没有将自己患病的事传出去。屈祥在江里救她的事,早被从庙里醒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羞辱冲销了。